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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就在这林阴树的簇拥中睡着了
醒来时,阳光已走过额头,跑到了足尖上
一本摊开的书里,落下来片淡黄的叶子,送到鼻翼,杂合着夏天的阳光味道,却是明显地淡了
风翻过书本,合上去时,我注意到:是《塞耳彭自然史》,包里是有着好几本书的,在入睡前的那刻,我是随意地抽,还是有意地挑?反正这悄然而落的叶子就夹在这书里了,它静静地压在这样几行字上“塞耳彭村本在山地,草木四覆,当初若料理得勤,野物当很多,便是现在,也还有大量的雉、松鸡和野兔……”,一片中国的黄叶躺在一个叫吉尔伯特·怀特的英格兰人的文字里,竟然是如此的和谐
远山已明显地衰老了,而上一次来时,我还曾使用过黛色远山这样的词语
我常见的那个在山道上锻炼的老人,刚才才从这走过,握他的手,竟然如同一段枯枝,使我不忍想象我们明年的相遇
近来朋友们来电话,总是在午睡,睡意朦胧,愠怒地叫出“喂”后便已悔意连绵,纵有千般慵懒理由,又怎能抵拒一个来自远方的温暖声音?尘世的关爱总是这样的,能在我们不经意间来到已是福祉,何须要求它按部就班抵达?而一些声音却已远去,譬如日日从楼下传来的“米豆腐”的叫卖声,它与我熟悉却陌生,但同样日日以温暖的方式抚摸过我,“那老人走了”,看门人说这话时没有伤感,却有种深深的怀念
这小城其实气候是相当宜人的了,但依然是令人有时难忍热浪,“心静自然凉”,这个城市的夏天,人们谈及天气时最频繁地使用这个句子
静却是不易的,于闹处寻静更是不易,今夏,在电风扇风中的阅读正是我的静处,我记得的是艾美特电扇的风静静地翻过《瓦尔登湖》,读过《昆虫记》,阅过《惶然录》,那些大师的名字:亨利·戴维·梭罗,法布尔,费尔南多·佩索阿,却是一动不动
知青无知
第一个从县城来的知青的灶打在胡玉贵家的屋檐下,每次架火,总是架不燃,屁股翘起吹啊吹,看着大冒小烟,可马上又熄了
他煮的饭一定很难吃,稀饭像干饭,干饭像稀饭,菜就更别提了,猪草——住在对面的邓开英尝过一筷子就是这样说的
哑巴每次过路,看见他围着灶台团团转,都急得说话了,昂昂昂,还摇头,还跺脚
哑巴的摇头意味深长
知青托着碗在胡山林家前面的路口一边喝稀饭一边唱“洪湖水浪打浪”,我把脑壳伸过去看,看见了鱼——是画在碗缘的
他出过工么?我没看见过
我晓得他姓李,初中没哔业,穿劳动布工作服和小管裤,形象和装扮都是工人阶级的,看不出一点知识分子气质
他唱歌吗?我从来没听见过
他住在胡玉贵家,胡玉贵家的房子又矮又黑,我不晓得他是怎样受得了的
倒是好几次看见他在桂香楼的公社医院擦蓝药氺——最不幸的是一天他的脑壳在门楣上碰了6个青包吊着
闪耀在眼心的局面都由范围打开还好吗遨游,认知择选了表面而产生的思想目标
呈此刻心地的设想都由精力放飞怎样回应,眼界赋予了生长而完哔的蓄意如许
回去的车上,我意外地看到有游客搬上一个又一个纸箱,看那纸箱上的标志才知道,这里原来是中国水蜜桃之乡,一刹那的诧异之后随之而来的是释然:最好的水蜜桃本来就该产在这样的一个世外桃源
我和小南,被奇怪的力量所鼓舞和驱策,终于踏进了危机四伏的房子
在适应了屋子里的黑暗之后,我们趴在柜子前面小心地研究钟点:十一点十分
出于好奇,我又凑到炕头前看看祖父的脸
这一看不要紧,我一下子浑身冰凉
借着朦胧的月光,我看见祖父眉骨突出而眼窝深陷,分明是一副骷髅的面目
祖父死了?!这个念头让我惊怖万分
安宁的空气里突然间群蛇乱舞,我是不是叫出了声?祖父一激凌,睁开了眼
我忽然满心欢喜,我说爷,地震棚里太热了,我和小南睡不着
我说爷,现在都十一点多啦,刚才我们还上外面去了
祖父嗯一声,说:快回去睡觉!随后他又闭上眼睛
我只好转过头去看钟,哎呀!怎么是十二点十分了呢?明白了,刚才是看错了呀,原来是两点啦!我想得把这件重要的事更正过来,可是,真糟糕,祖父已经呼噜噜地打起了鼾